聽到周綏安的回答, 江檸楞了一下，隨後慢慢放開了環在他腰間的手。

她擡頭看著他的臉，似乎是想從周綏安的表情裏判斷他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可是他的臉覆滿了晦暗的光線, 他的眼睛陷進了深邃的眼窩裏，只留下一片陰郁的殘影。

她看不清他的臉, 也看不懂他的心。

江檸往後退了一步，擡頭看著周綏安，問：

“你有什麽事情是要告訴我的嗎？”

她還是想讓他主動開口說清楚最近發生的一切。

周綏安低頭看著江檸, 察覺到她的離開, 他的身體不自覺地跟著她往前邁了一步, 似乎是留戀她身上的溫度。

隨著他的動作, 那一張瘦削的臉暴露在了光線裏, 有幾分蒼白。

他的嘴唇動了動, 眼神有波動, 似乎是有話要說，但只是一瞬, 就恢覆了平靜, 近乎冰冷的平靜。

周綏安望著江檸。

沒有說話。

沈默本身有時候就是一種答案。

江檸閉上了眼睛，聲音裏透著一股疲憊的感覺。

“你為了沈含之跟別人打架, 現在那人的爸媽找到學校裏來了, 說要讓校長取消你的保送資格。”

周綏安的眼神僵滯了一秒, 隨後立馬道：

“我跟她之間什麽事情都沒有。”

聽到他的話, 江檸站在那裏，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

她被周綏安荒唐的反應氣到想笑。

他都快要被取消保送資格了, 第一時間想的竟然是跟她解釋他跟沈含之的關系？

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什麽啊？

江檸深吸了一口氣, 攥緊了拳頭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周綏安, 聲音有些止不住的顫抖：

“周綏安，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連退了好幾步，一臉的難以相信，眼神裏更多的是難過和傷心。

“你還想不想去清大了？”

周綏安定定地看著江檸，似乎是難以面對她那樣的眼神，他上前兩步，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

江檸掙紮著，用拳頭捶打著他的胸口，不管不顧地把這些天來的委屈一股腦地發洩了出來。

“當初說要一起去清大的可是你……你知道我每天有多努力嗎？我每天都要坐在那裏刷十幾個小時的題！哪怕多睡了兩個小時的覺我都會覺得自責！就是怕自己趕不上你，怕自己錯過了和你約定的未來……你現在就這麽隨隨便便地對待我們的未來嗎？”

說到後來，她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

周綏安伸手輕輕地拍著江檸的背，低聲安撫著她的情緒。

“這件事我會處理的，你放心。”

感覺到她似乎平靜了一些，他松開了她的肩膀，低頭捧住她的臉，柔聲道：

“你現在專心備考就行，不用管其它事情，不要讓別的事情影響到你。”

“你不要管我現在怎麽樣，這一點都不重要……”

江檸擡眼看著周綏安，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心疼和沈默，就是沒有看見應該有的著急和惶恐。那一刻江檸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她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

“你知道不知道被取消保送資格意味著什麽……你現在怎麽一點也不著急？周綏安，你到底是怎麽了？”

周綏安閉上了眼睛，過了幾秒，才道：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被取消保送資格意味著什麽，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心力去思考別的問題了。

他只是覺得很疲憊，什麽也不想管，什麽也不想做。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穩住江檸，讓她繼續在他們規劃好的那條陽光燦爛的大道上奔跑著一路向前。

至於他自己。

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吧。

“我說了，我會處理好這件事的。”

他避開了她的視線。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不是清大那邊的項目出了問題是嗎？一定發生了別的什麽事情，對嗎？”

江檸擡頭看著周綏安，眼神倔強又堅持。

她實在搞不懂，只是短短的幾天，周綏安怎麽會變成眼前這個樣子？

原本的少年意氣完全消失不見，周身像是籠罩了一層濃重的陰影。

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聽到江檸的質問，周綏安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臉上。

對上了她失望不解的目光，他再次陷入了沈默。

她要他告訴她什麽呢？

告訴她他是間接導致他父母死亡的兇手？

告訴她原來這兩年他所遭受的一切不幸和痛苦其實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

告訴她是他毀了這個原本幸福完美的家？

每一次的回溯過去就像是一場漫長的淩遲。

周綏安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他知道，如果他說出所有的事情，她現在那一臉的失望和不解一定會化作心疼和同情，她一定會用最溫柔的話語安慰他，她一定會給他一個最溫暖的擁抱。

可是他現在需要的不是同情，不是安慰，也不是一個擁抱。

他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自己去消化所有的一切。

或許他能夠消化這一切。

或許不能。

但是不管如何，他都不想把這份痛苦袒露在最在乎的人面前。

“一切都等你考完了再說，好嗎？”

他的語氣幾乎帶上了一絲祈求。

江檸安靜地看了他幾秒，深吸了一口氣，道：

“我明白了。”

她擡手擦了一下眼角，轉身就走。

周綏安大步追了上去，從背後環住了江檸的腰，將腦袋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要生氣，好嗎？不要因為我的事影響了你，好嗎？”

江檸的語氣已經變得平靜。

“我不會的，你放心。”

她掙脫了他的手，沒有回頭，直接朝屋外走去。

周綏安沒有追上去，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室外，春光大好。

那個纖細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燦爛的陽光裏。

周綏安收回了視線，攥緊手心。

他的身影立在晦暗的室內，很快就被一片濃黑的陰影吞沒。

這幾天學校裏關於周綏安的各種八卦就從來沒斷過。

一中的傳奇校草周綏安沖冠一怒為紅顏，和欺負校花沈含之的一群混混打起來了，還下狠手把對方打骨折了，現在那家人找到學校非要讓校長取消周綏安的保送資格。

在一片死水般的高中校園裏，這樣爆炸性的八卦實在是太罕見了。

周綏安和沈含之本來就是極具話題度的人物，自然不必多說。

作為事件當中隱形的那個“第三人”，江檸免不了也處於輿論中心。

這些天一到下課三班的教室外面總是趴著很多來看熱鬧的同學。

可是不管外面如何喧囂，江檸依舊穩穩當當地坐在教室裏，安安心心地上課刷題，好像根本聽不到也看不見似的。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

離晚自習開始還有幾分鐘。

大概是因為假期就要來臨，三班教室內的氣氛有些躁動，外面的走廊裏也是吵吵嚷嚷的。

江檸剛刷完了一道數學模擬卷，正坐在座位上對答案。

陳欣茹偷偷摸摸地坐了過來，霸占了江檸身邊的空位。

察覺到她的動靜，江檸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依舊認真地盯著手裏的試卷。

“檸檸，你現在……怎麽樣啊？”

陳欣茹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

江檸拿著紅筆在試卷上飛快地劃出了一個個紅勾，語氣平靜地答道：

“我沒事。”

陳欣茹打量著江檸的側臉，良久，嘆了一口氣，問道：

“周綏安跟你解釋了嗎？他跟沈含之是真的……”

江檸改好了半張試卷，選擇題和填空題一共錯了一道題，扣了五分。

她皺了皺眉，安靜地盯著那道題發呆。

“他沒跟你解釋？！那外面傳的那些都是真的咯？”

陳欣茹像是被點燃的炮仗似的，火氣一下子竄上來了，她拍了一下桌子，憤憤道：

“果然，長得好看的都不靠譜，虧得當初我真的以為他是什麽大情種呢！”

江檸像是回過神似的，手中的筆動了一下，在那個錯誤答案旁邊寫下了正確答案。

紅彤彤的字跡有些刺眼。

她盯著那道題看了幾秒，隨後翻頁去批改後面的大題。

“真是混蛋啊，馬上就要高考了，竟然搞出這種事情！”

“我跟你說，今天上午齊蕊看到那家人又來學校了，說是帶了一大幫人，看起來老嚇人了。要我說就讓那家人鬧吧，鬧得越大越好，最好取消周綏安的保送資格，反正他活該。”

江檸一直沒有說話，手中的紅筆在試卷上快速地掠過。

“檸檸，你千萬不要因為那個渣男傷心，不要讓他影響了你，你現在就好好地……”

陳欣茹還要再說點什麽，晚自習的鈴聲剛剛敲響。

江檸放下了手裏的筆，站了起來。

“我去拿磁帶機。”

她說。

陳欣茹楞了一下。

“哦，你去吧。”

她趕緊起來給江檸讓位置。

上課鈴聲敲響之後，外面走廊裏的人影瞬間消失了個幹凈。

江檸走出了教室。

夜裏的空氣有些涼。

江檸踩著慘白的月光慢慢地往走廊那邊的辦公室走去。

鈴聲敲響了第二遍，她停在了辦公室門前。

面前的那扇門敞開著，裏面零星坐著幾個老師。

江檸伸手在門上敲了敲，隨後邁了進去。

英語老師的工位在辦公室的角落裏，辦公桌旁邊擺著一個小小的書架，架子上放著每晚播放英語聽力的老式磁帶機。

江檸低著頭走到書架旁，拿起磁帶機，轉身就要走。

“江檸……”

身後突然傳來了孫耀威的聲音。

江檸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轉過身，看著斜後方的位置。

孫耀威坐在一張辦公桌後，一臉的疲態，像是好幾天都沒睡覺似的，眼袋都快掉到下巴了。

他擡頭看著江檸，眉頭皺得很緊，一只手習慣性地抓起了桌上的茶杯，擰開了杯蓋。

“江檸，周綏安的事情……”

孫耀威的語氣有點遲疑，似乎是在考慮措辭和斟酌語氣。

江檸的視線落在了他手中的茶杯上。

一杯茶水，半杯都是茶葉，濃釅的茶水裏，上層的幾片茶葉浮浮沈沈，熱騰騰的水汽從杯口飄了出來，很快就被窗外吹進來的夜風吹散了。

“你不要太擔心，這件事不完全是他的錯，是那群人欺負人在先，有沈含之作證，就算鬧到了警察那裏，那邊也是理虧的。”

孫耀威拿起茶杯湊到嘴邊，輕輕吹了一口，接著道：

“現在主要就是學校這邊考慮一些輿論因素，想著最好還是不要鬧太大，我看那邊也是這個意思，他們找上學校一方面就是想洩憤，另外一方面也是想借機訛點錢。只要對方願意私了，那這件事就不算難辦。我們已經聯系周綏安的家長了，校領導這邊也在做那邊的思想工作，相信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了。”

安靜的辦公室裏，孫耀威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飄渺不真切。

江檸站在那裏，眼神隨著杯子的茶葉上下浮沈著，沒有著落。

“江檸？”

有人喊了她一聲。

她這才像是回過神來一般，目光上移對上了孫耀威疲憊的眼神。

“你不要太擔心，不要想太多，專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孫耀威喝了一口茶，嘆了一口氣，語氣裏有幾分欣慰。

“你是個好孩子，雖然平時話不多，但是有自己的想法，能沈得住氣，這幾天我看你也沒亂了分寸。很好，繼續保持。馬上就要高考了，這股勁千萬不能洩了。”

聽到這話，江檸站在那裏，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最後她只是勉強勾了勾嘴角，朝孫耀威彎了彎腰，沒有多說什麽，拎著磁帶機轉身往外走去。

邁出辦公室的門，走廊裏比起剛才似乎更安靜了。

手裏的磁帶機有些笨重，墜得她的手有些發抖。

江檸的步子有些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

她一步一步地慢慢往走廊那邊走去。

冰涼的月光灑在了少女瘦削的肩膀上。

她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單薄。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秦婉給江檸發來了消息，讓她去顧家吃晚飯，說是顧珅今天過生日，一家人好好團聚一下。

江檸沒有怎麽思考，直接拒絕了。

她埋頭寫了兩張卷子。

下午三點多，秦婉那邊又發了消息過來。

說是顧珅嫌棄家裏過生日平淡，臨時決定要去外面的餐廳裏吃。

【那家餐廳就在市中心，離你住的地方很近，來回花不了多長時間，剛才你顧叔叔還特地囑咐我喊上你，你就過來吃個飯，吃完了就走，不耽誤你什麽。】

江檸想了一下，到底還是回了一個【好的】過去。

她放下手機，又刷了幾套題，背了幾篇英語作文模板。

時鐘很快就指向了下午五點半。

江檸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

她推開家門，轉身正準備鎖上。

旁邊的那扇門突然從裏面被推開了。

“吱呀”一聲。

在這寂靜的小院子裏仿佛像是晴空裏的一聲炸雷。

江檸的心一瞬間提了上去，她楞楞地朝旁邊看去。

那扇深綠色的門後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

江檸僵在了那裏，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仿佛都變慢了。

周遭陷入了一片長久的寂靜。

直到一陣腳步聲在門後響起。

江檸攥緊了手心，後退了兩步。

視線所及，一個身材窈窕、相貌明艷的女人從屋內走了出來。

江檸楞在了那裏。

女人手裏抱著一個紙箱，擡頭看見站在院子裏的江檸，她顯然也有些發楞，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你是江檸？好久不見，都認不太出來了。”

女人臉上掛著很得體親切的笑容，她一邊和江檸打著招呼，一邊轉過身吃力地關上了房門。

這是一張見過之後就很難忘記的臉，江檸立馬就反應了過來，眼前這個女人是周綏安的姐姐，周知韻。

她朝對方點頭微笑道：

“您好。”

周知韻關好了門，抱著那個紙箱往院子走，邊走邊道：

“回來給小綏收拾點東西。”

明明美得很有攻擊性，但眼前這個女人的一舉一動總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江檸的視線不自覺地跟隨著對方的身影，一時間忘記了要說點什麽。

周知韻把那個紙箱搬到了角落裏的粉色小電驢上。

大概是紙箱有點重，小電驢不堪重負，顫顫巍巍地往旁邊倒去。

她低低地驚呼了一聲，忙伸手去扶小電驢。

誰知道顧頭顧不了尾，放在小電驢上面的紙箱被顛了一下，失去平衡朝旁邊歪倒了下去。

江檸見狀，忙上前幾步，伸手幫她穩住了那個箱子。

“謝謝，謝謝。”

周知韻連聲道謝。

兩人手忙腳亂地扶穩了紙箱和小電驢。

“我上大學的時候買的電瓶車，想不到小綏還留著呢。”

周知韻拍了拍那輛粉色小電驢的座墊，笑了笑，道：

“一個大男孩，整天騎著個粉色電瓶車，也不怕別人笑話他，哈哈。”

江檸跟著咧了咧嘴角，視線落在了身旁的那輛粉色小電驢上，像是想起了什麽，她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

“知韻姐姐，我還有點事情，就先走了。”

江檸後退了幾步，正準備往院子外面走。

“等等。”

身後突然傳來了周知韻的聲音。

江檸頓住了腳步，有點疑惑地轉過身。

她看向周知韻的臉，卻見對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垂在身側的手上。

“你手上的那個鐲子……”

周知韻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

江檸順著她的視線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

剛才搬東西的時候她的袖子不小心被蹭上去了，露出了一小截雪白的皮膚，一個鮮艷的紅玉手鐲箍住了她纖細的手腕，在日光下泛著淡淡的流光。

“那個鐲子是小綏送的？”

周知韻問。

江檸楞了一下，攥緊手心，慢慢地點了點頭。

周知韻點點頭。

“這樣啊。”

她沒有多說什麽，轉身拿出了一根細繩，似乎是想將那個紙箱綁在那輛粉色小電驢上。

江檸收回了眼神，猶豫了一下，轉身朝院子門的方向走。

院子裏很安靜。

香樟樹影郁郁青青。

明明沒有風，江檸的心卻像是一片被風吹得四處亂飄的流雲。

走出去了幾步，她猛然轉過身，攥緊了手心，盯著周知韻的背影，問道：

“這個鐲子有什麽說法嗎？”

周知韻正在吃力地綁著紙箱，聽到江檸的聲音，她明顯僵了一下，隨後慢慢轉過身。

女人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穿著簡簡單單的風衣，一頭茂密的波浪卷發隨意披散在肩頭，她靠在身後那輛粉色小電驢上，那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明明是一張極其迷人的臉龐，可是那個笑容卻不達眼底，給人一種無端落寞的感覺。

“我媽以前有個很漂亮的紅玉手鐲……小綏很喜歡那個鐲子，小時候他總是纏著媽媽問她要那個鐲子。”

像是回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周知韻勾了勾唇，嘴角的笑意變得真實了幾分。

“後來我媽被他纏得煩了，就說以後要是他娶了媳婦，就把那個鐲子送給他媳婦。”

江檸楞住了。

她低頭呆呆地看著手腕上的那個鐲子，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噢對了，你不要誤會，也別有壓力，你手上的這個鐲子並不是我說的那個鐲子。”

見江檸表情不對，周知韻忙開口解釋。

江檸擡起頭，有些反應不過來。

周知韻抿了抿唇，眉眼間依舊掛著淡到幾乎不可捉摸的笑，道：

“兩年前，小綏讀高一的時候，我們爸媽出了車禍，那個鐲子……摔碎了。”

江檸僵住了。

她站在那裏看著站在對面的周知韻。

“你手上的鐲子和那個鐲子很像。”

樹葉在耳邊沙沙作響。

院子裏突然起了風。

江檸低下頭，攥緊了手心，手腕上的紅玉手鐲貼著她的皮膚，沁涼，卻很熨帖。

“江同學，你想聽聽小綏過去的事情嗎？”

她聽見了周知韻的聲音，帶著幾分嘆息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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